第八章 咸宜观主(1/5)
一,长安夜宴
长安的夜幕如浓墨浸染的丝缎,沉沉覆盖坊市。皇帝銮驾东迁的悲泣声仿佛还在城垣间低徊,朱雀大街的血腥气尚未散尽,东南隅的咸宜观,却已化作一盏巨大的、兀自燃烧的琉璃灯笼。白日青灰高墙尚存的几分庄重,此刻被撕得粉碎。笙箫管弦的靡靡之音,混杂着纵情欢笑与浓烈的酒气脂粉香,穿透院墙,搅碎这死寂的夜,也搅动着人心深处无处安放的惶恐。朱漆大门上,“诗文候教”的招贴红得刺目,如凝固的血痕,无声宣告着此间颠倒众生的主人,成了这权力真空、末世将临的长安城中,唯一尚存的热闹与虚幻的锚点。
二,众生浮相:
步入中庭,波斯织金地毯光影摇曳,人影幢幢,汇聚了长安夜色里最鲜活也最颓靡的魂魄——一群失了庙堂、失了君父、失了方向的迷途者。
新贵轻狂(王郎):新科进士王郎,锦袍未暖便沉溺此间。那顶象征新贵的簪花官帽,此刻在他醉意醺然的头上歪斜欲坠,仿佛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。他乜斜醉眼,抓起蘸满葡萄酒的狼毫,竟在一舞姬旋舞的石榴裙摆上奋笔疾书“云想衣裳花想容”。墨迹被丝绸吸吮、被裙裾甩开,留下暧昧洇痕。哄笑声中,他愈发得意,将整杯琥珀美酒倾倒在另一舞姬雪白臂弯,看酒珠滚落,引颈高歌“春风得意马蹄疾”,声已嘶哑,唱出的却是繁华落尽的空茫。
诗酒佯狂(李补阙与张翰林):这对清流自诩的挚友官仪尽失。李补阙玉带钩松脱,紫袍半敞,挥舞着昔日朝堂奏对的象牙笏板权作长剑,与踉跄的张翰林“斗”在一处。笏板相击发出沉闷空洞的声响,口中吟哦破碎的“人生得意须尽欢”,唾沫星子飞溅琉璃盘。那笏板,本是通向天子丹墀的凭证,如今却成了醉后嬉闹的玩物。张翰林则以笏板轻佻地挑弄歌伎鹅黄披帛,引来娇嗔,试图在这脂粉堆里找回一丝早已崩塌的尊严。
商贾豪奢(安萨宝):胡商安萨宝,身着联珠对兽纹粟特锦袍,踞坐白虎皮矮榻。面前金盘玉盏堆叠如小山,粗短手指上硕大的猫眼石戒指在烛火下耀目生辉。他拎起嵌宝银壶,将昂贵如金的西域葡萄酒豪饮入喉,酒液顺虬髯滴落,污了华袍也浑不在意。醉眼朦胧地欣赏旋裙舞伎,不时解下腰间成串金铢,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粗豪,用力抛向舞池中央,引发一阵阵争抢的骚动与谄媚到刺耳的欢呼。这金铢的叮当声,是此刻长安唯一响亮的“权柄”。
名士落拓(郑谷):诗人郑谷独坐一隅,案上清酒纹丝未动。目光穿透满堂喧嚣的虚火,投向主殿茜红纱帐后半掩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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