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喜鹊姑娘遭蛇咬(1/5)
陕西关中这个地方,秋老虎的雨向来没有好脾气,就像婆子妈的脸,说拉下来就拉下来,也不提前打个招呼。一开始,这暴雨的排头兵还只是在人们的背脊梁、头顶上激起几点惬意的冰凉。亮子前的观众照样或张着大嘴沉在戏中,或摇着蒲扇东长西短谝得比台上还热闹。江小白和皮特肩挨肩站在仔仔身后,她双手拢着仔仔,别让他胡跑。皮特感到一阵阵燥热,不停地扭动身体。江小白白了他一眼:“还想着跟红红去钩槐花呢?活在当下吧。”她半真半假嘲笑道。薛家两口子早困得不行了,可作为主家,最是提前走不得。
赵德娃把他一付瘦骨嶙峋的骨架,完全埋进了那把月琴之中,那月琴也在对他倾诉。挑签子的把式刘文化跟着人偶手舞足蹈,俯仰蹦跳。他时而扯着嗓子拉波子帮腔,脖颈两侧指头粗的青筋根根暴突。时而又云步款款,掩袖嗔羞。黑黢黢的莽汉,却挂着一件五毒刺绣的小肚兜儿,那些个蝎子、蜈蚣等一干小虫,此时也乘机借光显影,在他的肚皮上兴风作浪、各显神通。潲色不堪的亮子布随风鼓动,羞布娃娃有时也悄悄收起笑容。隐隐绰绰中,各路神仙你方唱罢我登场。如泣如诉的丝弦,拉着昨是今非、亦真亦幻的老套子。人鬼转世,图的不就是一时的麻醉和幻觉吗?放下执念成就虚妄,真能将所有烦恼斩断,那又如何呢?
只是,这亮子幕布万万捅破不得。
稀疏的雨点打在张书记浓厚的大背头上,哪里会有感觉。他正痴魔呢:“王为你进山不得见,你为何奉琴乐危安?气哑咽喉叫不喘,倒不如一死丧黄泉。”穿云裂石的嗓子,扯得那叫一个美,大背头被震的呼呼直颤。
“喜鹊,唢呐哩?”赵德娃问,花白的胡茬上挂满了水珠子。
“懒驴上磨,这怂咋老是在要紧的时候上茅房。”张村长收住架势,黑着脸大声道,“没有唢呐喷火,我这铁嗓子怎么满台吼。”
王冬月胳膊肘捅捅陈老六,嘀咕道,“回吧,莫啥看的。”老六摊开两只手,抬头看看墨染一般的天。就在此时,一道白光将翠微山峰照的通亮,只见黛色的林海随风涌动,山梁上的电信铁塔好似一架在浪尖上颠簸的桅杆,一阵炸雷顺坡滚下,震耳欲聋,雨点如炒豆般砸在身上,生疼生疼的。亮子幕布瞬间被噼里啪啦打得透湿,眨眼就洇成了黄啦啦的一整片。羞布娃娃甩着横杆急转几圈,喜鹊一把没护住,带子抻断了,笑眯眯的羞布娃娃立刻如鹞子般窜了出去,它一路打着飞转跳进了金沙河。
“辞别夫人登阳关,饥食渴饮过终南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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