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眉(3/4)
屋里有几个人上身光着,满身油腻,正在弥漫的油烟和蒸气里忙忙碌碌。一个人脸冲着火,在用锅炒着什么。油一下锅,锅边上就冒起一团火,把他的脸和胳膊烤得通红。菜炒好了,倒在花瓷盘子里,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接过去,上楼去了。不一会儿,楼上传出欢笑的声音,刀子和叉子的光又在桌面上闪晃起来。
画眉就想:“楼下那些人大概是有病吧,要不,为什么一天到晚在火旁边烤着呢?他们站在那里忙忙碌碌,是因为觉得很有意义、很有趣味吗?”可是细看看,都不大对。“要是受了寒,为什么不到家里蒙上被子躺着?要是觉得有意义、有趣味,为什么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?菜做熟了为什么不自己吃?对了,他们是听了穿白衣服的人的吩咐,才皱着眉,慌手慌脚地洗这个炒那个的。他们忙碌不是自己要这样,是因为别人要吃才这样。”
它很烦闷,想起一个人成了别人的做菜机器,心里不痛快,就很感慨地唱起来。它用歌声可怜那些不幸的人,可怜他们的劳力只为别人,他们做的事没有一点儿意义,没有一点儿趣味。
它不忍再看那些不幸的人,想换个地方歇一会儿,一展翅就飞了起来。飞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僻静的胡同,从那里悠悠荡荡地传出三弦和一个女孩子歌唱的声音。它收拢翅膀,落在一个屋顶上。屋顶上有个玻璃天窗,它从那里往下看,一把椅子上边坐着个黑大汉,弹着三弦,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站在旁边唱。它就想:“这回可看到幸福的人了!他们正奏乐唱歌,当然知道音乐的趣味了。我倒要看看他们快乐到什么样子。”它就一面听,一面仔细看。
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,它又想错了。那个女孩子越唱越紧,越唱越高,脸涨红了,拔那个顶高的声音的时候眉皱了好几回,额上的青筋也涨粗了,胸一起一伏,几乎接不上气。调门好不容易一点点地溜下来,可是唱词太繁杂,字像流水一样往外滚,连喘口气也为难,后来嗓子都有点儿哑了。三弦和歌唱的声音停住,那个黑大汉眉一皱、眼一瞪,大声说:“唱成这样,凭什么跟人家要钱!再唱一遍!”女孩子低着头,眼里水汪汪的,又随着三弦的声音唱起来,这回像是更小心了,声音有些颤。
画眉这才明白了:“原来她唱也是为了别人。要是她可以自己做主,她早就到房里去休息了。可是办不到,为了别人爱听,为了挣别人的钱,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练习。那个弹三弦的人呢,也一样是为别人弹,并逼着女孩子随着唱。什么意义,什么趣味,他们真是连做梦也没想到。”
它很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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