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(2/24)
。这时候,我又一次绝望了。非常绝望。出车祸后,当我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,我没有注意到眼睛。那时候,好像天还是蓝的……可天马上就要黑了。
最后,医生说你签字么?
我说签。我签。
这一刻,我满脸是泪……这一刻,我心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唤。我脱口而出。你知道我喊的是什么?我喉咙里突兀地冒出一声妈,妈呀。——可我早就没有“妈”了。
当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,一个灼热的聚光灯照在我的眼上,那带线的针一针一针从眼上穿过,我感觉那拉出的线很长,那疼也很长,很长很长……疼就像是一个接一个的逗号,没有句号;尔后又是一针,长长、长长地……就像是在眼上绣花。你一定不明白在眼上绣花是什么滋味吧?那其实就是万念俱灰。那就是生不如死。那就是细疼,一脉一脉地疼,针虽在眼上,却浑身上下都是针。长达三个小时的时间里,你就只有针的感觉。
当做完手术,我蒙着两眼,躺在病床上的时候,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像是长了刺儿,很敏感、很扎人的刺儿……我暴跳如雷,一天跟扎针输液的护士吵了三架!我不知道天空的颜色,我看不见周围的动静,我上卫生间是让人扶着走的……针是凉的,风是热的,白天和黑夜没有区别,时间是停止的。我脑海里只剩下了回忆,仿佛只有回忆是真实的。
我心里很灰。我眼前总像慢放的胶卷一样,把过去的日子一段一段地回放,用回放昔日的时光来镇压那锥心的疼痛……这时候,我总是看见骆驼。我看见骆驼甩着袖子向我走来,骆驼一边走一边唱着“花儿”城头上跑马没打过蹶,我打虚空里过了。刀尖上出了没带上血,我们的想心上到了……每每,放过一段后,我的眼角凉凉的。我知道,我还有泪。
我嫉妒窗外的树,我嫉妒健康人的笑声,我嫉妒自由来去的风,我甚至会嫉妒落在窗台上的麻雀,我看不见,但我听见麻雀“啾啾”的叫声和那一下一下的跳步,还有扇动翅膀的声音,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麻雀去你妈的……我还常常会听到钟声,从心底里幻化出来的钟声,那钟声一下一下,仿佛正在计算着我跌向黑暗深渊的速度。
我就这样躺在病床上,蒙着两眼度过了整个夏天……我一天天地熬着。每每,只有窗外蝉的叫声,是我仍还活着的证明。夜里,我的耳朵锻炼得极为灵敏,哪怕一片树叶掉下来,我也能听到。有时候,我背诵“心静自然凉”。这是我创的五字法则。我一遍一遍地背,可我心不静。一个将走向黑暗的人,心怎么也静不下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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